走出属灵生命中的拉茨瓦韦策战役
美佳之窗 His Window 107（ Jul - Sep 2024 ）
文：张嘒珉
《拉茨瓦韦策战役全景图》（Panorama Racławicka）不止是艺术品，还是波兰历史的重要见证，象征了波兰人民不屈不挠的抵抗精神和对自由的渴望。
抵达博物馆已经是午后，售票人员告知当天的参观名额已满，访客须明早再来排队。因为爱上弗罗茨瓦夫（Wrocław），我们在这城市逗留的时间比较长，也就无所谓。
第二天一早，博物院未开门，购票队伍已经相当长。好不容易买了票，进到里头，却发现还要被划分为30人一组等候，而每一组的赏图时间只有30分钟。外子赶紧给我做思想工作，要快，不要细看，如果是耳机讲述，不要倒回听。我拼命点头，表示知晓。
终于轮到我们这组上楼，我给外子演绎了“爱情虽可贵，看图价更高”，第一次把他远远抛在后头，一马当先冲在队伍前。柜台负责分发耳机的是位老太太，她见我风驰电掣地出现在眼前，慢条斯理地询问其他人呢？再一字一字地解说有多少种语言供选择。我赶紧打断她，要了英文讲解。眼看老太太蜗行牛步拿出耳机，其他人已经抵步，还未等她讲解如何使用，我便快手接过。
全景图位于一个专门设计的圆形大厅内，图长114米，高15米，占据整个大厅内壁，游客可以在360度无死角的环境中观赏这幅巨作。主要画家为沃伊切赫·科萨克（Wojciech Kossak）和扬·斯蒂卡（Jan Styka），他们领导了一支由多位画家组成的团队进行创作。画作于1893年在利沃夫（现乌克兰利维夫）首次展出，随后于1944年移至弗罗茨瓦夫，并于1985年向公众开放。
全景图讲述1794年波兰与俄罗斯帝国之间的拉茨瓦韦策战役。波兰爱国者在塔德乌什·科希丘什科（Tadeusz Kościuszko）的领导下，对抗俄罗斯帝国的军队。图中每位军士、将领、平民栩栩如生，面部表情惟妙惟肖。倒下的马匹、掀翻的战车、残破的房子，还有硝烟、尘土，没有一样不表达战争之极烈，左右逢敌之凶险。
我认真聆听每一个细节，看见其中一处庄园设有野战医院。村里的妇女正在照顾伤员，一位牧师跪在一名垂死的士兵旁边。前方，马蹄扬起尘土，波兰骑兵正在向身穿红色制服的俄罗斯骑兵冲锋。沙皇军队指挥官亚历山大·托尔马索夫将军在护卫下，身穿灰蓝色外套，从远处观看惊慌逃离战场的俄罗斯炮兵，他们困在刚犁过的土地上，马匹被炮火的隆隆声吓得挣断马具，掀翻了马车。农民的武器是镰刀和长矛，两名男子将绳索拴在大炮上，准备将其拉向波兰阵地，起义英雄沃伊切赫·巴托斯（Wojciech Bartos）用帽子闷住大炮的导火线。
我在古树老房前细看良久。房子前，有个绝望的女人，抱着浑身是血的男人，他们正经历生离死别。不远处立着高耸十字架，一群妇人、老人和小孩跪着祷告。起义的人群浩浩荡荡穿过了十字架后方的低洼地。瘦瘦高高的十字架，被低狭的木栅围着，形成张力。附近的树木掉光了叶子，土地干瘪，没有生机。
我看得入神，却被人突然摘下耳机。原来是老太太，她噼里啪啦的说了连串我听不懂的话，
外子说我们这组人都已经离开，下一组人来着。我请老太太再给一点时间，她连拉带劝把我往楼梯口推，口里嚷嚷 32 minutes。我想起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观看战争全景图《 征服者1453 》（Panorama 1453 History Museum）也是这种情况，还没调整好思绪让画面与历史衔接，便已被请离。心中顿时起了歹念，如果半夜搬梯，爬墙而入，拿着手电筒慢慢照看，一定很享受。
回到马来西亚，我一连病了两个月，身体时好时坏，不是发烧晕眩，就是咳嗽胸痛，几乎每天无精打采。很多时候，读经读不进脑，祷告不专心，做什么事都不耐烦。有一天，删着手机里的照片，回想那个清晨，为了看到《拉茨瓦韦策战役全景图》（Panorama Racławicka），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我没有抱怨脚底起泡，没有埋怨排队等候，明明肺不好，还健步如飞，哪怕能多看一眼，多逗留一分钟，形象可以抛诸脑后。然而，对于《圣经》，对于神的话语，我为什么失去了这种强烈的渴望？或许过去一年，我的属灵生命也经历了一场拉茨瓦韦策战役，所有事工停摆，情绪一直处在兵荒马乱之中；好几次，因为严重社恐，甚至动了不想去教会、不想服事任何肢体的念头。我像极全景图里那位绝望的女人，抱的却是死去的自己。
我不知道这一场战争要延续多久，但知道主会预备养伤的庄园。《诗篇》说有人靠车，有人靠马，我们却靠耶和华。以前很难接受软弱有时，疲惫有时，后退有时，总要时时冲锋陷阵，宁死不屈，非把自己逼出个壮胆刚强、如鹰展翅的样式。年纪大了，发现神没那么苛刻，能够跟随祂到底，靠的永远都是恩典。我是个常常犯罪的人，为了想看全景图，可以起搬梯、爬墙、偷看的歹念。碰上虚情假意，背后插刀，玩弄手段的人，我会忍不住暗中把污言碎语骂一遍，幻想着把戏精绑在椅子上，大巴掌、大巴掌地甩，打到对方鼻青脸肿。虽然只是想想，但是有这种想法，就是给苦毒留余地，忏悔而戒不掉，也是属灵生命中的另一个战场。
全景图里，那瘦弱无比的十字架，经历炮火屹立不倒。我相信，即使周遭草木不生，环境多么不公不义，只要十字架还在，恩典就在。我不好，但是我的神真好！预祝自己得胜有余！
张嘒珉
当过几年空姐，从过商，曾经加入培训公司做教导，后来进入教育界。闲来爱玩弄花草、文字，不务正业，对于心理学及信仰书籍情有独钟。典型的外向的內向者(Ambiverts)，享受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