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脚飞翔的女孩方怡芊
美佳之窗 His Window 94（ Apr - Jun 2021 ）
采访：张德兰
方怡芊，一个23岁的女孩，有我们无法想象的坚强与信心。你若哪天遇见她，请不要露出同情的表情。因为女孩很好，并不需要任何同情。
怡芊 22岁那年诊断出右脚有个恶性肿瘤， 今年一月截肢。但她并没有因失去一条腿而陷入情绪的漩涡，即便截肢后数天，她已将自信挂在脸上。
我问: “你用了多久康复 ? 生理和心理......” 我思量着，伤口那么大，女孩一定经历了无比痛楚、艰辛的康复过程。但她说，手术后几乎没什么痛感，只有麻醉后的不适，呕吐发烧。术后三四天，药效消失，生理就差不多复原了; 心理更是术前就 “痊愈“ 了。她并没有术后心理康复期。
“手术前，我就完成了自我对话，做好心理准备。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少了一条腿的生活。”
少了一条腿，多了一份信心
少了一条腿，并没有让她自卑。看她年纪轻轻，似乎比任何人更高大，我几乎得用仰望的视角才能与她对视。她的属灵高度和信心都是她生命中一座又一座无形的高塔。虽失去身体某个部分，她的心灵依然完整。
她说: “虽说信心来自上帝的话语，但我也很相信经验，我坚信所经历过的神信实，就永远是信实的。虽然有时不明白自己的遭遇， 却不至于怀疑神信实的属性。”
说到这里，她分享了一段经节——《林后》4章17节: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
这句经文给了她鼓励，也成为她的支柱。 她认为今生很短暂，永恒却是无法想象的长久。若永恒是张纸，那今生只是一个看不到的小点，所以就算现在她的体形不完整，但永恒里却有荣美的形体。
手术前到海边拍照，给右脚一个道别礼。
抗病时的属灵战争
2020年二月，我国疫情告急。锁国前，怡芊从校园返回登嘉楼家乡，始发现右膝盖后方有个小硬块，肉眼看不见，要认真摸才摸得着。锁国诸多不便，硬块不痛不痒不妨碍生活，并没立即就医。
五月尾，硬块已迅速变大至肉眼可见。于是她和家人前往关丹看了骨科，却未能诊断出确切结果。
六月，前往吉隆坡寻医，见了两名医生。医生A建议做活体组织切片 (Biopsy) 检测，初步化验显示是恶性肌纤维母细胞肉瘤。因此建议切除肿瘤，但可能伤及神经导致垂足 (drop foot)。
医生B的医疗方案同样是切除肿瘤，并称有信心不伤及神经线。两名医生皆指 Biopsy 检测结果非百分百准确，待切除肿瘤进一步化验才能确定，并制定后续治疗方案。
七月初，医生B为怡芊做手术，切除了一个6cm大的肿瘤。医生B说化验显示是良性纤维瘤，无须安排电疗。怡芊和家人松了口气，返回家乡休养。不料未满两个月，同一位置又出现硬块。想着医生B说是非恶性肿瘤，只把硬块当着是术后伤口结痂或息肉，不特意关注。
十月，原定复诊期。但吉隆坡又宣布 CMCO，复诊延期至十二月，给了肿瘤肆意生长的机会。十二月，医生B宣布肿瘤复发，比之前的更大，也包住了部分神经线，建议再次切除。怡芊问，会复发几次? 须切除几次? 医生说，曾有类似病例，切除很多很多次。
她问: “如果切除很多很多次，仍再复发呢?”
“需要截肢。” 医生说。
这让怡芊和家人都慌了，难道这年轻的生命接下来就要和肿瘤纠缠不清，不断进出手术室吗?
理性与感情摔跤
这一次，他们东奔西走，一个月内看了9个医生，包括第一次手术前看过的医生A，并让他的重新化验之前切除的肿瘤，结果是——恶性肿瘤。医生A说: “与其切除肿瘤，保住一条没有知觉的腿，不如截肢阻止癌细胞扩散保命更为重要。截肢不代表世界末日，你依然可以积极生活。”
出院的第一天，有神同在。
9名医生都提出不用截肢的治疗方案，虽然说法各异，但也不外乎再次动手术切除肿瘤，再配搭后期电疗。但他们都不确定会复发多少次? 怡芊说: “理性认为截肢虽残忍却是最好方案，只是情感上有很多挣扎，谁不想保住自己的腿呢?”
提出截肢方案的医生A是教会执事所介绍，她和母亲一直挣扎、思考，他会不会就是上帝预备的医生? 上次错过这个医生，如今是不是该回头?
“之前我有点轻看这件事，觉得两个治疗方案大同小异，因医生B的手术时间较为理想就选择了医生B。” 理性与情感摔跤时刻，怡芊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来自医生A教会一个姐妹的关心问候。经她分享得知医生A是个好医生，摇摆的心安定下来。今年1月14日，医生A为怡芊右脚截肢。
是魔鬼的试探? 还是神的恩典?
有人问她这过程是不是魔鬼的试探? 属灵争战? 也有人建议她用方言祷告，求神迹挪去苦难。当然，她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信而不敢求神迹。
母亲用《约翰福音》9章 2-3节回应她:门徒问耶稣: “拉比，这人生来是瞎眼的，是谁犯了罪，是这人呢? 是他父母呢?” 耶稣回答说: “也不是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是要在他身上显出神的作为来。”
“上帝有祂行事的方式，并非一定要行神迹，挪去苦难才能荣耀神，或许也用我来荣耀神。” 她不否认这或许是魔鬼的试探，但她也看作是恩典。因上帝能透过苦难来让人经历恩典。
手术后第三天，第一次离开病床坐在椅子上。
我想，或许怡芊也经历了约伯的遭遇——来自身边或许善意的各种猜测和建议。怡芊却持守了对上帝的信心。
她也试过自责、指责: “若非延误治疗，是不是不用截肢? 当初是谁决定去看医生B? 导致截肢是谁的错? 是我自己? 是父母? 还是医生? 后来我想，既然这是上帝允许的，那就无需追究责任。没有神的允许，没有一件事可以伤害我。”
后来，她劝父母放下，不要再纠结过去。
人生不因现实而设限
两个月 (三月中) 后，怡芊装上义肢。没有电影中摸爬滚打的狗血情节，装上就能开始走路。义肢技术员说她进步挺快，只是平衡感稍差，现在走路还得依靠拐杖。她笑说，装上义肢可在购物商场逛上半天。
“腿虽没了，却有 ‘幻肢’ 的错觉，偶发性地感觉右脚麻、痛、甚至触电感。有时会痛得要吃止痛药。”
怡芊在世纪大学修读验光学士课程，生病前曾畅想人生。学成后她不急着投身验光师职业，而是先投入半年至两年宣教生活，再决定未来是否全时间服事。若不是 MCO，她今年 8月就能毕业。但身体状况打乱了原定计划，必须重新调整人生。
“以前体力旺盛，总响往到更远的世界去探索。在家休养期间，反而对家乡教会萌生责任。家乡小教会也许负担不起一个全职同工的薪金。但义肢开销不小，我需要一份养活自己j的正职。所有规划都需考虑这个因素，确实有局限。但我提醒自己不要给人生设限，做力所能及的事。只是未来如何，仍没头绪。”
上帝的旨意和计划是美好的，可她不清楚神对她的计划，也不知道要怎样荣耀祂，却很期待。
《圣经》说: “你们所遇见的试探，无非是人所能受的。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於所能受的; 在受试探时，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忍受得住。” (林后 10:13)
这一天，装上义肢，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访问后记
视讯访问让我第一次见到怡芊，这个活泼、健谈的女孩。我觉得她的笑容、谈吐、心境，比任何健康的人更健康。
我想起了一段经节: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 太:5-29 ) 我皱着眉说: “上帝怎么就让这段经文发生在你身上了? ”
她说: “从小我的右脚就有缺陷，脚跟是歪的，小时候经常无法平衡而跌倒、扭伤，所以右脚本就伤痕累累。母亲和我都认为，或许我原本就不该拥有这只右脚，但上帝却让我拥有它22年，已经是个恩典。”
怡芊用生命回应了这段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