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美佳之窗 His Window 103（ Jul - Sep 2023 ）
文： 伍小兰
那是我上初中时候的事了。
有一天，父亲下班时带回来一个漂亮的纸盒。我打开一看，是一本图文并茂的精装本——《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我看看书的作者，沈从文。那不是一位著名的作家吗？我读过他几篇散文，知道他有一部著名的小说《边城》。他怎么也研究历史啦？
父亲语重心长的说：“这是一位值得敬佩的文人！”
在中国文化大革命期间，几乎所有作家都给赶出了大学，每天过着遭人羞辱的日子，这是所谓的“改造”。郭沫若妥协了，每天为当权者歌功颂德献媚。老舍受不了耻辱，投湖自尽了。沈从文也给赶出了大学，在故宫里当一名讲解员，不许再写作。
十年浩劫过去了，郭沫若被人遗忘了，很多作家除了满肚子冤情和苦水，实在难再有佳作。沈从文却交上了一部几十万字，图文并茂的《中国古代的服饰研究》。
是的，那十年，他无法写文章。但他没有浪费那十年的光阴，成了历史学家，填补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空白点。苦难面前，他不屈服逃避，而是让自己的心静下来，默默地耕耘。残酷的现实没有压倒他，反而铸成了另一朵灿烂的花朵。
我为之啧啧称奇：“是值得敬佩！”每次在父亲的书橱里看到这本书，总会想起另一个人。谁？
迦勒！
迦勒和约书亚同是摩西派去窥窃迦南美地的12个探子中的两个。除了约书亚和迦勒，其余10人并全营的以色列人都认为他们没法夺得迦南美地。因他们不信，上帝惩罚他们滞留在旷野40年，那一代人全不能进入迦南美地。
约书亚获上帝拣选，成为摩西的接班人。而迦勒，《圣经》对他着墨不多，应该是闲置在一边。我想，天天看着约书亚和摩西一起进进出出，受人前呼后拥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平衡吧。如果是我，虽不至于像周瑜一样，临终前悲愤地控诉：
“即生瑜，何生亮？”，至少也会暗暗嘀咕：
“哼！不就是主拣选的吗？如果……”
但迦勒没有。他默默地做该做的事，满怀希望地锻炼自己。45年后，他仍能自信地对约书亚说：“看哪！我仍像45年前一样健壮！”
或许，不必如此折磨自己，他可以舒舒服服地过那45年。到时候让小辈抬着扛着，扶着搀着，进入那应许之地，还可吹吹牛：“想当年，你爷爷我……”
没有，迦勒没有。他抱着希望、满心欢喜地用汗水去领受主的应许。
沈从文和迦勒在艰困中依然选择如何过日子。
我们活在恩典时代，生在太平盛世，不必经历大时代的苦难，不是更应该选择如何过日子吗？
回过头来看看自己。
前些日子忙碌，工作遇到了瓶颈，人事关系复杂，漩涡暗流处处。雨天，加上佳节临近，交通非常繁忙。虽说我平日居家工作，一星期只须回公司两天。可是那两天常常是早晨6点半出门，傍晚7点半8点才回到家，两头不见太阳。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工作之外，洗衣烫衣，煮饭烧菜，吸尘抹地，浇花扫地，遛狗喂食，还须清理它的大小便，外加订购鱼肉蔬菜日常用品，简直是分身乏术。
有次跟一位朋友抱怨没时间练琴练笛子写文章，她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自讨苦吃！何必这么辛苦？我才不搞这些劳么子呢，又不能当饭吃！”
我怔了怔，不觉失笑。自己虽是平凡人，在一成不变的油盐柴米琐碎生活中，添加一点梦想的色彩，其实，也是一种选择。
伍小兰
甲洞卫理公会会友。自幼患小儿麻痹症，5岁才开始走路。半工读念完学士和硕士学位，现在一间软件公司从事品质管理。业余学习大提琴和笛子，在精武华乐团奏大提琴。在主的恩典中，奏着曲折多难，却又平安喜乐的人生。著有《压伤的芦苇在唱歌》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