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祭而不囤积的人生
美佳之窗 His Window 94( Apr - Jun 2021 )
文:张嘒珉
入门时,因为光线落差,眼睛没即刻调适过来,我差点撞上前头堆高的纸箱。在杂物与杂物中间,有条狭窄的走道,左右触目皆是物件。
我不算矮,却觉得自己被环环围绕,那些层层叠叠、凌乱无序的东西似长着眼睛,以不屑的眼神,睥睨我的到来。
午后,天气闷热,我推开椅子上的衣物,坐下。咫尺有一扇窗微开,感觉上,风用力挤了进来,却把自己耗尽,以致于空气如此安静。
我望向不远处,有台风扇,歪歪斜斜地倒在杂物堆上。他太太急急说: “以前的东西,坏了,没用。”
他低头滑手机,有一句没一句说: “没想到......” 一如往昔,抱怨,眉头深锁。
临走前,我指了指房间: “那些堆积如山的是什么? ”
他太太说: “旧东西,已经不能用。”
屋外,炽热艳阳照不进屋里。
人,都患有囤积癖。把该忘的都往心灵深处堆,仿若把自己锁入地窖里,让黑暗吞噬,是唯一活下去的方式。那些曾经的爱恨情仇,藏的、埋的、摆出来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通通,hambalang ( 粤语: 咸巴揽,全部的意思) 装进心房里; 一眼望去,杯盘狼藉,仿佛都能用,却都已经过去,寿终正寝,回魂无力。
很久以前,我有一位从印尼偏远乡下来的女佣,教了她几回如何使用吸尘机。
某个午后,我正在阅读,她拿着吸尘机殷勤工作,四围一片宁静。
我唤她过来,指着吸尘机问: “有没有听见声响?”
女佣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继续。
我的耳边响起: “嗯......嘶......嗯......嘶......” 声响发自她的口,插头依然没搭上。
人间,风尘仆仆,我们沿途收集各种情绪的铜铁瓦罐,回收媒体另一类铅毒,一些无法穿戴的旧衣破鞋提醒着过往曾经。粤语说 “有杀错,没放过” 大概就是这样纤细无遗吧?任其囤积心房,生锈,发霉,发臭,幻想这些、那些终有一日化为堆肥,人生就能结果累累。其实过期的人事物,早已腐烂,成了臭肉来蝇,只不过人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抱怨、遗憾、懊恼、委屈,一堆堆说不出口的苦与痛,砌成了舒适区,我们顶着太阳,却活在阴霾里。
搬空,是个大工程,有时候丢了又捡回来,捡回来又丢出去,加上与生俱来的囤积癖,一不小心,便添了许多赘物。
我常常觉得,祷告犹如拿垃圾跟上帝换礼物。如果不愿让祂回收使用,垃圾终究是垃圾,堵去阳光,风挤不进来,我们继续头足倒置地过日子。生命之所以困顿窘迫,仅因为心刚硬,不愿意兑换主放在门前的救赎、宽恕、怜悯及种种恩慈,何等悲哀......
近年,参加祷告祭坛,太阳升空前起床,对我而言,深具挑战。因为白天忙碌,晚上十点以后,才有时间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往往凌晨方入眠。我的身体,一直有状况,上床前免不了吃药,但短短几小时,不足以消耗体内药物的催眠,好几次睡过了时间。前阵子,弟弟中风,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故,尽管心里平安,早晨却越发迷糊。我向来是个不太懂得变通的人,对于属灵操练,有点强迫症的迹象,祷告祭坛出席上的状况频频,懊恼、愤怒、羞愧、难过,自责,甚至有点煎熬。
我和女佣有何分别呢?如果《圣经》是台吸尘机,洁净人的理智、情感、意志,常年的独自灵修、祷告,并没有把插头搭上。捆绑、控诉如此真实,原来逐渐搬空的过程里,细微如尘的不信,覆盖其上。
感谢主,借着祷告祭坛,帮助我察觉属灵破口。
什么叫接纳? 什么叫怜悯?什么叫看不见? 什么叫等候神? 我们以为都懂,似女佣嘴里发出的声响,没有一点作用。若非经历别人的宽容,无法体验神的心意; 于是我学会一群人的坚持,叫作依靠神。
主说: “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 我不再拘泥于不必要的自责。即便这世界再肮脏,国家再混乱,人心再险恶,个人生命再糟糕,都有了洁净的盼望。祷告祭坛是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不知不觉改变人。
后记:
我们的生命,过多的不必要囤积成山。或许这一生要像愚公移山,单纯相信,坚持到底,才能看见屋前美景。搬空,是项大工程,不要独自一人,总要与主同工、与属灵家人一起努力,囤祭而不囤积的人生,才是福气、才是恩典。
心能囤祭,始能与神同在。
张嘒珉
当过几年空姐,从过商,曾经加入培训公司做教导,后来进入教育界。闲来爱玩弄花草、文字,不务正业,对于心理学及信仰书籍情有独钟。典型的外向的內向者(Ambiverts),享受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