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万务都有定时

美佳之窗 His Window 95( Jul - Sep 2021 )

文:张嚖珉

屋后特意留了棵苋菜,我想看看天生天养会养出什么模样。这样不管不顾几个月,好家伙,竟长成昂昂七尺,比老爷、少爷高大。种在篮里的苋菜用心呵护,没少施肥,棵棵望尘莫及,它们如果会说话,必定顾影自怜,少不了感怀委屈。

几年前种南瓜,五棵里,四棵长得特别壮,一棵奄奄一息,看似养不成。我偏心,在四棵边缘立起围栏,施肥浇水; 那棵枯黄的,由它自生自灭。某天,围篱里的四棵,一夜秃头,找不到凶手。剩下苟延残喘的那棵匐伏一旁,犹如弃婴。我突然心生怜悯,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怎好厚此薄彼?于是松土补肥,去草浇水。说也奇怪,没多少日子,死不去的竟长得比死去的健硕油绿,后来还结出漂亮的南瓜。

刚开始种菜,幻想着把菜园种得像花园,规划井然有序,颜色高矮细心安排,老爷还雇人建围篱,安装自动洒水器,确保万无一失。每天清晨,我花一两个小时在小菜园忙碌,除草施肥,用的都是有机天然喷剂,还自磨鸡蛋壳粉给泥土进补,间中少不了各种厨余堆肥。结果,茄子叶上的毛虫,大得我不敢靠近。羊角豆零零散散,怎样也凑不成一碟菜。長豇豆更是形销骨立,身影凄凉。大家都说番薯叶最容易生长,它却活成命不久矣。总之,该长叶的不长叶,该结果的不结果,各自败坏,叫人神伤。

后来,父亲患上阿兹海默症,人老痴呆,我忙于奔走照顾,也就没能顾上菜园。几个月后,往里头看,可惊呆了。百里香、罗勒、鼠尾草、牛至不见踪迹,番薯叶匍匐满地,四棱豆缠着巨姜树叶不肯放,旁边冒着巨姜花。長豇豆挂满围篱,番茄、辣椒全部开花结果。香茅、咖喱叶原先半生不死,如今枝叶茂盛得很。整个菜园生气勃勃,郁郁葱葱,长成小森林。我近前细看,除了蚂蚁、瓢虫,倒真找不到毛虫。

父亲离世,我们也搬了家。屋前屋后,土地不多。前面那一丁点的小地方,只能种些容易照料的花草,后方随便种些班兰叶、咖喱叶、九层塔、艾草、苋菜、巨姜花和果树。我想私人伊甸园大概是这样: 里头有只可爱的小狗,花朵长得普普通通无需雍容。许多果树开始结果,小鸟、松鼠在其上造窝,树干上蚂蚁忙碌走动,蚱蜢、螳螂、蟋蟀、青蛙一定要来。至于矮矮胖胖的蔬菜,叶子有些洞吧?!我还没想清楚,洞的颜色该是藤黄还是赭褐,总之点缀些小虫,才会好看。最好,有许多蝴蝶、蜜蜂,看他们屁颠屁颠的采蜜,该是人间至极的享受。

然而,从旧菜园移植这里的植物,长得并不理想。巨姜树,经过一年,依旧不见花苞,蜂鸟彩蝶像绝迹人间,让人望穿秋水。我没有哈巴谷的信心,有一天,对主说: “你若应许,就开一朵巨姜花吧!让我在这抑郁的疫情氛围里,感受盼望。” 说完,也没放在心上。但不久后,巨姜花束如雨后春笋。每一次看见巨姜花,想到苋菜既然可以昂然七尺,南瓜死里复活还开花结果,养不肥的土地转眼葱蔚洇润,心里也就装满了喜乐盼望。

这阵子,屋前的龙眼树开花,招蜂引蝶的能力实属罕见。可怜早前杨桃满树开花,随风招展,出尽舞艺也唤不到一蜂一蝶。葡萄、百香果依然毫无动静,倒是在班兰叶上逮到了蚱蜢。原来胖虎 (我给一只大胖蜂起的名字) 只喜欢黄花,两头蜂鸟常来作客,客气得很,仅在蜜枣树和红雀珊瑚往返。我喜欢寻找叶面上不知名的昆虫,看蛾蝶蚁蜂一样不少。

《传道书》说: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每一事务都有定时。” 上帝真好!

张嚖珉

当过几年空姐,从过商,曾经加入培训公司做教导,后来进入教育界。闲来爱玩弄花草、文字,不务正业,对于心理学及信仰书籍情有独钟。典型外向的內向者(Ambiverts),享受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