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在醒来的时候
美佳之窗 His Window 88 (Oct - Dec 2019)
文：杨家俊
除了我儿子，我最常在我《美佳之窗》文章中提到的是我的父亲杨百安。而他，在今年6月14日去世了；父亲与我，没有如电影中高潮送起的对立情况，也没有赚人热泪的感人情节，但我们有的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父子情……
他的离世，对我们子女而言，不捨多于悲痛。不捨，因为这许多年来养育陪伴我们的父亲离开了；不觉悲痛，是因为看到他从此脱离了病痛折磨的痛苦，反而更多的是欣慰。
从诊断出患癌、洗肾、切除肾脏到癌症复发、恶化，五六年间他经历的痛苦与无助，是我们子女无法分担的。这期间，神一直是他最大的依靠。退休后的日子，除了入院期间，他每个主日风雨不改地到教会做礼拜，对神的信心是多么地坚定。
母亲一路陪伴在侧，父亲的离去对她而言绝对是万分不舍和伤心的；母亲没有说， 但我们都懂。我曾在文章中讲到父亲跟母亲参加卫理公会怡保堂第一届的夫妻结婚周年纪念感恩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曾讲到他们这对老夫老妻仍要因父亲常与异性好友谈天而吃醋、争吵不休、“耍花枪”；当然，也没少提到他如何与癌症搏斗的过程。
父亲与我儿子都是我常常在祷告中纪念的两个人；前者，让人担忧；后者少不更事，常要人挂心。身兼儿子与父亲，我常常祈求上帝怜悯看守与带领他们。
父亲去世当晚是在怡保的中央医院。多次进出医院，他已经羸弱不堪，呼吸也辛苦，我心中早已有不详之感。
週二从吉隆坡赶回去看他，当时他还清醒，但没有胃口进食，所以我特地买了他爱吃的羊扒，希望他可以吃些东西；离开时，他无力开口说话，但罕有地紧握着我的手……
週四再回去，他已失去意识。当晚，我让守护他一整天的母亲回家休息，自己则在病床陪伴他。他辛苦地呼气吐气着，我心中的祷告是矛盾的：希望上帝带他走，免得他继续受苦；但也希望上帝可以医治他，让他再一次跨过这个难关。
不知道是不捨还是生理的反应，他虽已无意识，却整晚一直流泪，我替他抹脸抹身，他始终没有醒来。
伏睡在他床边，看着他如此辛苦却无能为力，打开手机里YOUTUBE的《圣经· 诗篇》朗读，播放“赞美之泉”的诗歌给他听，希望这些他爱听的经文和诗歌可以让他心里获得平安。
14日（週五）凌晨3时许，矇矓间，医生叫醒我，说仪器显示父亲的心脏跳动和血压突然下降，叫我暂时走开。经过检查后，医生说父亲已然离开。
父亲离世前没有醒来，没有特别交代什么，看来是安详离开的；但母亲相信父亲虽然受病痛缠身，可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得那么快，因此不曾特别交代后事。
父亲生前坚持不要“劳烦”到子女，病重时坚持自己驾车去洗肾，或搭火车来回吉隆坡，就连去世都为着子女着想。週五凌晨离世，週五晚上就让牧师安排追思礼拜，週六上午出殡火化，下午捡起骨灰，整个丧礼就这样结束了。
週日，少了父亲的一家人，一如往常一起到教会做礼拜；週一，大家重回工作岗位，回到各自的生活。但父亲已不在了……
写这文章时，正是父亲离世一百天，感觉父亲并没有离开，有时还会想到要给他打电话；有时还会想，是不是又到了他要来吉隆坡看医生的时候了；或者还想着要载他去找一个主内弟兄替他的病痛祷告求医治； 吃到好吃的东西，又会想到下次他来时带他去吃……
《帖撒罗尼迦前书》中保罗曾如此说：“弟兄们，论到睡了的人，我们不愿意你们不知道，免得你们忧伤，像那些没有盼望的人一样。”（帖前4:13）保罗在这里指基督徒去世，其实只是“睡了”，而代表过后会醒来，因死是暂时的，过后要复活；他也强调，信主的人不要忧伤，因为我们所爱的人不过是睡了，有一天他们都要复活。
当我们至亲离开的时候，我们会想念他们；我们越爱他们，就越想念他们，有时就会忧伤起来，这是难免的。但千万不要忧伤太久，因为《帖撒罗尼迦前书》4:14也告诉我们：“我们若信耶稣死了，又复活了， 照样，也应该相信那些靠着耶稣已经睡了的人，神必定把他们和耶稣一同带来。”
父亲，哪天我们都会醒来，到时我们再见！
杨家俊
出生于怡保，在《中国报》担任助理总编辑。兴趣足球，也爱户外活动，但工作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兴趣也只能在口上谈谈，心中想想罢了。